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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惠芳与她的重生村庄(兰溪籍女作家群作品系列之七)

2023-05-02 15:406020

陈 静(兰溪籍女作家群作品系列之三)

笔名紫然,金华市作协会员。先后有小说、散文几十余篇在当地和全国各大报刊、杂志、书籍发表,并多次获征文奖。其中小说《清柔的月光》收入《跨世纪青年作家诗文精萃》,小说《回归》获全国精短文学征文大赛三等奖。曾被《浙江青年报》副刊聘为特约撰稿人。2010年出版小说、诗歌、散文集《无以名状》。

写作之余还酷爱绘画,系金华美协会员,兰溪美协理事。书中30余幅插图均属作者之笔。

陈静作品1――

北窗 (短篇小说)

夜,拉开了一张黑色的网,缠绵阴郁的细雨一直弥漫着整座城市。

北窗。

两道狐疑的目光,隐在某栋楼充满预谋的褐红色窗帘刻意闪开的一线缝隙里。

对面,不知何时起,那扇永远麦的窗,突然龇牙咧嘴。

失却温度的阳台,笔直伸出一根空荡寂寥的晾衣竿,尖锐、锋利,直戳伊的心口窝。这个突如其来的孤立、霸道、杀气腾腾的姿势,仿佛永远不想改变。

伊的胸口开始莫名其妙、怪里怪气地疼。

伊在脑子里一遍遍地幻想、编织着对面人去楼空、符合小说中的一系列故事情节。夜半,伊常常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常常看到一个模糊的成熟女人的身影。这女人披头散发,赤着脚,涂着黑色指甲油,趿着一双藕色软底拖鞋,在龟裂的红木地板上,轻声轻气地走过来,走过去。

严重的失眠使得伊神经高度亢奋……

哽咽的风裹着细雨扯着伊的耳朵,经过一条闪着湿漉漉寒光、叠着神秘图案的鹅卵石幽径,忽忽悠悠向对面飘去。

一扇划痕累累的门,一把锈迹斑斑的锁。在伊的暗示下,门豁然洞开。

伊异常的兴奋,躁动,仿佛里面有数不清的秘密在召唤,早已潜伏在伊口袋里的同样兴奋的手电筒“唰”地亮了。

伊蹑手蹑脚,拖着自己的影子,跟着那束苍白的光,游魂似地闪了进去。

一股子腐朽的霉味呛鼻而来,伊忍住想呕的念头。仓皇中,伊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踉跄,低头一看,一堆灰暗的旧衣服,躺在地上暗自喘息。

绕过这摊衣服,有一只木头椅子,朝着伊无奈、委屈地跪下了一只脚。

那束固执的光带着屏息凝神的伊进了卧室。伊首先警觉地看了看门背后,一把长金属柄的黑伞斜倚在墙角,暗含攻击侵略性。鞋柜里堆满男男女女的烂皮鞋,张着黑洞洞的嘴,不知述说什么语言。

卧室正中央,一张光秃秃的大床。床头柜上,一本落满尘埃的日历簿,日子定格在了1990年12月22日,冬至。“冬至”,这两个字上面用红笔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圆圈。伊久久盯着这个血红的圈圈,眼睛里闪烁出柠檬色的火焰。

那束光接着又钻到了床底下。伊大为惊愕,竟然躺着那双非常眼熟的藕色软底拖鞋!恍惚中,两只涂着黑色指甲油的脚丫慢慢伸进了拖鞋,然后从床底下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一丝凉飕飕的鼻风轻轻拂在伊的后脖颈上。

伊心跳加快,手心微微出汗。伊听见几声沉闷的干咳从自己的嗓子眼里冲了出来,撞进四面林立的死灰色粉墙。

雨,越下越大,听起来像某种虫子发出的啮咬声。伊越来越兴奋,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欲望在奔腾灼热的血液里涌动起来。伊清晰地感到那颗孤独的心脏在无规律地亢奋跳动。这里的一切越来越与想象相吻合!伊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伊慢慢靠近依墙而立的那只咖啡色衣柜,伸出手稍稍犹豫了片刻,陡地一把拉开门,里面空空荡荡,唯独挂着件一股血腥味的不知什么野兽毛的长大衣,似乎还散发女主人的余温。伊伸出中指和食指,在毛衣上面轻轻捋了一下,那毛哗啦啦下雪般纷纷往下掉,瞬间就露出了里层白里泛红的皮肉。伊一阵恶心,连忙关紧衣柜门。

飘忽的光进了洗手间。裂痕衰败的镜子里出现了伊残缺不全的脸,陌生得像碰到了鬼。伊的视线落到化妆台上,一截折断的玫瑰红唇膏,旁边一只孤零零的漱口杯,插着一支卷了毛的粉色牙刷。

游移的光闪进了厨房。操作台上,一把裂柄的菜刀,透着幽幽的寒气。一条麻编绳子,打了个吊死鬼的结。角落里一堆灰烬,潮湿而冰冷,用指尖一划拉,灰烬立刻扭动起来。伊目瞪口呆,这堆活起来的灰烬竟还原显出了七个字“活着是一个问题”。这里发生过自杀?抑或他杀?伊被这间屋子里的这些不明不白、诡异神秘的东西刺激得浑身颤抖起来,每一个毛孔都滋生出一种鬼鬼祟祟的危险探秘的快乐。

伊正沉浸在这种从未有过的独特体验中,隐约听见背后发出微弱的似有似无的怪异的声音。伊转过身去,顿时毛骨悚然,先前瘫软在地死尸般的那堆旧衣服全站了起来,互相勾肩搭背,手舞足蹈。

伊大叫一声,向后退去,回音四处乱窜。

那堆没头没脸没四肢的衣服疯狂扭动着,朝伊凶狠地扑了过来。

魂飞魄散的伊从裸露的阳台飞了出去,分明听见那根直指北窗的晾衣竿一声重重的叹息。

北窗。

蓄谋已久的褐红色窗帷猛地抖动了几下,渐渐归于平静。

某一天。

北窗。

开裂的墙缝里,突然疯长出了一大片青苔,满溢苦痛而奇怪的浓绿。

伊看见,二楼那个戴眼镜的瘦个子男人,亮光光的秃头伸进路边的邮绿色垃圾桶,紧跟着,一只右手也伸进去了,然后,不知从里面扒出点什么东西,迅速装进左手早已准备好的黑色塑料袋里,接着扶了扶眼镜框,贼头贼脑左右瞄了一眼,扬长而去。

过了会,一楼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女人,端着一只畚箕,停在垃圾桶旁。她从口袋里摸出盒火柴,点燃了畚箕里的一叠写着什么东西的纸。火苗吞吞吐吐,一缕黑烟随着小风袅袅升腾,慢慢入侵了伊的北窗。

伊眨眨眼,弹簧似地弹了起来,夺门飞奔而下。

伊将垃圾桶倒扣过来,拣了根树枝条,一点一点划拨着。

伊记不起前一刻自己写了几张纸,只记得随手揉皱了好几个纸团,又随手丢进废纸篓里,然后倒进了这只邮绿色的垃圾桶。

伊断定,是二楼的四只眼秃头拣走了自己的秘密。而且,秃头必定会在夜深人静之时,镜片后面的那对鼠眼凑在昏黄的灯下,一点一点展开那些皱巴巴、脏兮兮、带着腐酸味的一个个纸团,鬼鬼祟祟捣腾那些属于伊的隐私,然后喃喃呓语,窃窃发笑,再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伊十分的懊悔,恼怒,惶惶不可终日,整夜整夜的失眠。

墙上那只祖传的老掉牙的挂钟,在黑暗中衰弱沙哑地敲了十二下,当最后一响落地时,电话铃拔地而起。

伊抓起话筒,对方没有声音,只有微微的有点发烫的喘息声。伊判断出是个男的,而且就是二楼的四只眼秃头。

无声的电话反反复复响着,伊那张扭曲的脸涨得通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光着脚板从卧室到客厅,从洗手间到厨房四处乱窜,嘴里还时不时地尖声怪叫。

电视镜头里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剪刀。伊的眼角一抽搐,操起剪刀,满腔仇恨地切断了电话线。终于,室内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伊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两只一直处于神经质眨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写字台中间那只带锁的抽屉。

抽屉里堆满乱七八糟的日记本和纸片,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满载沉重、炽热的秘密和隐私。伊想,这些东西留着会让自己心神不宁,忧心忡忡,将来指不定会落入谁之手。抽屉向来是招贼的,尤其是上锁的抽屉。

于是,伊七颠八倒地捣弄那些白纸黑字,然后将它们统统搬进了一只铁锅,点燃。火苗突地蹿起,照亮了伊泛着红光的兴奋的脸,伊感觉非常的痛快淋漓。

这把火,一直烧到天亮。

伊一直蹲在这只盛满灰烬的铁锅前,偶尔发出一两声干瘪的呻吟,偶尔自言自语,偶尔吃吃地笑,偶尔低低地啜泣……

一大早,伊端着畚箕下楼去倒灰烬。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与四只眼秃头撞了个正着。

伊发现,秃头今天格外的亮,躲在镜片后面的那对布满血丝的小眼睛一眨一眨,冲伊诡然一笑。伊头皮发麻,张了张嘴,想说出点什么,可最终吐不出一个字,眼睁睁看着这个令自己咬牙切齿的背影消失得一干二净。

伊无奈又无措,在楼梯上混乱地攀爬,觉得每只猫眼里都射出一道怪异的目光,灼得周身不自在。

……

午夜,无边无际的浓雾笼罩着这座城市。

秃头毫无预兆地、痛痛快快地活着。

昏黄的灯下,秃头举着放大镜,红光满面、兴奋地捣腾那些从垃圾桶里拣来的伊的秘密。

四周,异常的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骚动不安的气息,预示着将要发生点什么。

这时,时机成熟。伊安排一个不知性别的蒙面杀手,从半掩的窗户潜了进去,没等秃头抬头,神不知鬼不觉的一下,一切都消失了。

带着秃头体温和垃圾酸腐味的皱巴巴纸片,重新回到伊的手中。

浓雾中,秃头的轮廓渐渐定格成一张黑白相片……

北窗的侧面。

一条蜿蜒曲折伸向天尽头的铁轨,一列夜行车风驰电掣飞过,把伊的幻想碾得粉碎。

那是个非常奇异的一天。

下了数不清多少日霏霏细雨的天,突然间放晴,阳光从云端里喷薄而出,格外的灿烂、亮丽、妩媚。

北窗。墙缝里那一大片疯长的浓绿的青苔,忽然毫无理由地、一夜间统统枯死了。褐红色窗帘也不见了,新换上了一面湖水绿帘子。

对面。阳台上那根戳人心窝的晾衣竿,终于收起了杀气腾腾的姿势,披上了五颜六色的衣服,迎风飘飘荡荡。那扇龇牙咧嘴的空窗子,又重新泛起了麦的波浪。

这座城市,这栋楼,也许,早已习惯了自言自语。              (文/陈静)

陈水河整理于2018911下午

何惠芳与她的重生村庄(兰溪籍女作家群作品系列之七)

浙江兰溪人,经济学者,偶尔闲笔游走。

舒展作品1――

遥远的阿米什       

在北美的土地上,我曾设想过邂逅画着怪诞脸谱的印地安人。那些通过文字和,被我们广泛熟悉着的陌生人,他们另类的膜拜和图腾,或许可以唤起蒙昧远古的血性印记。不期然,在宾夕法尼亚州富饶辽阔的土地上,我遭遇到18世纪的欧洲农夫,还有他们带着薰衣草和草莓酱香味的女人。

她们神情淡然地站在我的对面,靠着她们头戴宽边帽、下巴留着长须的兄长。那样的装束,简•奥斯汀时代的风格,使我摩登的现代装束黯然失色。如果,我也穿上这样的素色长裙,衬托出曼妙的腰肢、傲然挺立的胸膛,白色的便帽在额下打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妖娆的眼眸像两扇窗景,眼睛一闭一开,空气都会带着声响……正浮想翩翩间,其中一个女孩明明是朝着我,视线却穿透我落在远方的一瞥,令我羞愧难当。她们的脸庞,因为天使般的恬静而闪着圣洁的光芒,蓝色的眼睛是纯净天空的倒影,以及辽阔绿色的庄稼地的畅想。

我遭遇的是北美的阿米什人(Amish),300年来以虔诚谦卑的姿势,在现代化边缘执著于自己信仰的阿米什人。

阿米什人是16世纪欧洲基督教再洗礼派的门诺信徒后裔,原生活在德国南部和瑞士。由于宗教迫害,18世纪开始移居到美国,最早在宾夕法尼亚州定居下来。阿米什人口增长迅速,如今大约有35万人口,分布在美国22个州,宾夕法尼亚州的兰卡斯特(Lancaster)是阿米什人最大的聚集地。

时间在这里静止。阿米什人至今延续着18世纪的生活方式,笃信朴素、谦卑、和平、宽容的价值观念,过着安详、简朴的农耕生活,拒绝一切现代化的设施,包括汽车、电力、手机和摄影,以及维持止于八年级的教育。我原以为他们远离现代社会,孤怪落拓,在偏僻处与世隔绝,如保留地的印地安人。离开宾州首府费城1公里左右,我看到高速公路两旁不算狭窄的便道,它们是马车通道。暗红的牌匾显示,那个社区有阿米什人。原来阿米什人并不聚集而居,他们与普通美国人混住在一起,只有房前的黑色马车和房屋后面高高的圆形谷仓,将邻居的房屋区别开来。原来喧哗、多变的现代生活与阿米什人近在咫尺。

他们坚守“索取有度”,坚守因信仰而致的平淡、谦卑的生活态度。不买奢侈品,不是因为清贫,而是因为精神的自律。他们认为不使用电力可以避免因为购买显示身份的家用电器,而引发物质生活的个人竞争;不使用手机电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与亲人交谈;不使用现代农具,可以更多地依赖邻里相助而感受集体的温暖。他们认为富有就是能够通过自己的双手丰衣足食,扶幼养老,而且邻里和睦。阿米什人拒绝使用现代科技设备,但他们并不反对现代科技,而只是不愿意受到现代科技的控制,不想让生活变得复杂。他们接受“有度”的变化,每走一步,他们都会认真讨论,考察这一步是否“必须”,而不是像我们被自己创造出来的技术挟裹而行,马不停蹄。

我们一直在试图拥有、更多的拥有,欲望如同升起的热气球,离大地越来越远,直到无法撒手;而阿米什人始终在放弃,放弃蓝天与绿地之间物化的种种欲望,甘愿成为大地的一片肌肤、一叶褶皱。他们伴着日出在清晨醒来,在泥土的芬芳中牵出马车,开始一天的劳作。阳光没有钢筋水泥的阻挡,风儿从草原的这头,划过舒缓的山坡和庄稼,找着天边的白云嬉闹。阿米什人的农庄,没有化学污染、土壤退化的困扰。他们的庄稼单位产量全美最高,但他们并不把耕种当作财富,而视为替上帝做事。据美国农业部的乡村调查,有着坚定信仰的阿米什社区确实是社区稳定性的楷模。

如果深入阿米什人的生活世界,撩开那层田园牧歌式的诗意面纱,可能会发现他们也经历着严峻现实的考验。所以阿米什人给每个年轻人以选择的机会。作为“再洗礼派”,他们反对给没有判断能力的婴儿洗礼。孩子们必须在成年之后再洗礼一次,考虑是否愿意成为真正的阿米什人。这此期间年轻人可以选择离开,去体验现代物质生活的自由,可以约会、喝酒、开车。事实上,离家五年之后,90%的年轻人选择了回来。或许,任何一种对于生活方式的选择,都有艰难而沉重的一面,如果想要坚守某种信念,也就总有一些代价不得不去背负。

阿米什人也曾遭受外界的罪恶伤害,但他们依靠内心的信仰,选择闪避和饶恕,认为只有饶恕才能使伤口复原。将仇恨驱出心灵,拯救自己,这是阿米什式的生存智慧。

阿米什人的生活,对我们而言,就如已逝的岁月,遥不可及。我们与阿米什人之间,早已有了不同的喜怒哀乐。纵时空转换,欲望的街车拥堵,再也找不到穿越的入口。遥远、谦卑的阿米什人,只为我们世外桃源的诗意想象,添加了一条真实的注脚。

我在康科德似乎找到了钥匙,但那把钥匙打不开锈锁;阿米什人手中似乎也有一把钥匙,但这把钥匙同样打不开锈锁。但至少,我们看到了光,在摸索前行的黑夜。虽不足以照亮前途,却以温暖的参照契入我们的坐标。

            (文 /舒展 / 2011年6月)

舒展作品2――

古镇,一片片神秘的领地。陌生到足以引起好奇;又以岁月沉淀的美好,足以令人砰然心动。是诗意的远方,亦是时光流转里深情的回望。

2016年,随兴走过的五座古镇,恰好契合了金、木、水、火、土的特质。谨以此篇图文总结,向逝去的2016致敬。

金: 建德新叶

耕读传家,农耕文明时期的金科玉律。

2016年春节,阳光娇好。空气中弥漫着春节特有的气息。在俗世的炊烟袅袅中,几缕希冀能上天入地传递喜庆的拜佛香、爆竹火药香,勾连起人们关于光阴流逝、岁月亘古的追思之情。

在两千年悠悠历史的新叶古镇行走,穿梭于古镇幽深曲折的街巷。两百多座古宅的小镇,书院、私塾、义学、官学堂齐备。街巷的路中间,是片片相连的青石板,每一条石板路都通向学堂,令学子们下雨天不必在泥泞路上挣扎前行。正月初一,抟云塔和文昌阁前,香火缭绕。世世代代的叶氏族人在这里祈求文运,成就“耕可致富,读可容身”的理想。

文昌阁,族人子弟读书处。阁中的天井青石板铺面,是孩子们玩耍的天堂。阳光可以变幻角度泻入天井,雨、雪也可以落下来。雨落下时,刚好落进青石臼,声音如古琴,浸润通透。年代久远的屋宇,总会令人心神恍惚,空气中弥漫着时间的记忆,许许多多的灵魂与故事,充满了褐色的房梁、斗拱与立柱间,于傍晚时分最喧嚣,挤挤挨挨地往黑暗中去。

“草堂关野意,甲族擅书香。”曾是叶氏族人千年流传的骄傲。“耕读传家”,勤耕尚读的古训,懵懂时便耳濡目染。一种如今几已绝迹的说唱艺术-------“渔鼓道情”,以讲故事的方式,点点滴滴落心间,润物细无声。

读书竟有万般好,我想,最好处该是进可士、退可耕吧,成就耕读人家的人生格局。可立身处世、可滋养心性。只是这数千年薪火传承的策略,恐已是进固难,而退亦无可退,令人唏嘘。

木: 宁波前童

初闻前童古镇,最先想到的是前世、童年,与走神、怅然、希冀有关的词语。前童,它必须以荒凉、古旧示人,并略带温情,才不枉未曾谋面,已神魂所系。初见之下,仿若沉木数截,被岁月烤似炭焦,星火尚存,黑夜即临,噼啪而响。

按八卦规格萦绕于各家屋前的水沟,与路面一式,以鹅卵石铺底,每天有人用竹耙清淤。石缝之间的青苔,油油地带些灵气,映照出烟火寻常里的岁月。妇人们在水边的石板上捣衣。水流动得很快,极好地维持了水的清澈。

背着卡通小包的男童,不过三五岁,独自穿过一道道曲折的小巷。颓败的灰墙如护犊的老人,刹时有了肃穆的生机。从男童笃定的步伐,可以判定,他正走在家的方向。人们总哀叹,故乡是回不去了,犹如童年,再回不去。其实,每一代人的童年,各有斑斓。时光并不吝啬地,眷顾每一代人。

三次经过一个破落的院子。院门大开,屋门却紧闭,其颓如此,似无人居住。院内堆满了木条、砖块,各种杂物,却干净得仿佛每一件什物都刚离开主人,仍沉醉在劳作的陪伴中。最里面墙角一株宫粉梅,开得繁茂,花瓣裹着清香,倏然飘落,声似落雪。第三次经过时,依然屋门紧闭,梅开依旧。只廊下一只竹篮子,正在滴水。

古镇的夜,被檐下的红灯笼招唤而来。灯笼越来越亮时,夜便一路往黑暗里去。鹅卵石街面被雨水浇湿,泛起棕白的色泽。暮色沿着洇润的街面,弥漫、升腾、飘浮。店家开始打烊,按着门板上写的顺序,一片一片地合上门板。

古镇的雨夜,静谧、清逸。窗灯之下,沏一杯香茶,听雨丝轻叩,把天地细细地浇灌。夜行者的脚步,似近犹远。伸首探望窗外,星月踪迹不见,唯有雨声疏疏淡淡。雨夜,尘埃落尽,思念不再遥远。

古罗马的贺拉斯说:“人的幸福要等到最后,在他生前和葬礼之前无人有权说他幸福。”我在古街上看到静静地坐在阳光下的老人,她们身上覆着一层金色暖阳,引我三步一回头。城市,没有可晒太阳的安静南墙。

来时,细雨霏霏,恰遇这年的雨水节气,以逃离的姿势,走进前童的萦水古屋。而今,又以留连的步履,从已经开锣的元宵灯会前逃离。细细地整理一桢桢随手撷取的画面,仿佛为来生,准备着忒修斯之线。

水: 永泰嵩口

嵩口古镇,闽江上一座曾经繁盛一时的古渡口。我在春天一个细雨濛濛的早晨,走进这座渡口小镇。江水青铜色,驮着匍匐的光阴,滚滚向前,一走就是千年万年。

“青砖小瓦马头墙 ,回廊胖柱绣阁藏”的徽派民居,于我再熟悉不过,它们是我童年的骨骼,一根根都是羽化的记忆。对于江南徽派,我满眼看到的,都是前世。难怪诗人说,故乡是随时而发的旧疾。但对福建民居的感觉,却总是隔着一层,对它的描述,终究流于肤浅。

悟透生死的人,开始预谋逃离城市。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远行丈量人生,企图获得余生的启示。汲满一桶井水,可以濯心清目,也可以折射时间的谶语。除了古井,有水的地方,全都沦陷为远方。

请恩准我逃往荒凉凋敝的古镇。钟情的古渡,一株香樟方好。所有的元素各就各位,只待把流年的离别,枝繁叶茂地托起,让期盼生根,坐拥满襟的山岚。

在水边结庐,日子便风生水起,盘庚的“奠厥攸居”飞上祖居的门匾,也盘桓于所有的水埠。在古镇苍茫如松的肌肤上,在雨中润泽幽亮的街面上,在鹅卵石罅隙冒出的绿意上……在雨中,所有的故事,正赶往醒来的路上。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一百年前,是否有人在此,一袭青衿,神色月白,凭窗凝立间,山岚、江风、青鸟的鸣唱,都可一一辜负。而今,隔街观望的我,原来贫瘠如洗。

南蛮的石巷,坚固如磐,它通往中古。打油纸伞的越女,只是北方无知的想像。这里,是谜一样的南方南。

有点阳光,偶尔的结伴同行,日子便不用假装。往前,或者向后,都是峰回路转,暗伤又何惧?

火: 泉州官桥

蔡氏族人,晋人后裔和旅菲华侨的双重身份,用勤劳和智慧,造就了糅和中原文化与南洋文化的瑰丽建筑。红墙红瓦、红砖雕饰的建筑群,彰显着远渡南洋的闽南人豪迈奔放的拚搏精神,又寄托着故土难离、叶落归根的赤子情怀。

这里的天空总是被海风吹得湛蓝。艳若骄阳的红墙,纯白沉静的花岗岩,衬得蓝天更加深邃高远。

走在石条铺连的窄巷,偶尔从石窗中飘出称为“晋唐遗音”的南音唱曲,一唱三咏、绕梁三匝无枝可栖,如怨如慕。是晋人南渡的记忆传承,“先自离怀百不堪。樯燕呢喃,梁燕呢喃。”

庭院飞甍如浪。昂首翘望、独具闽南特色的曲凹线燕尾脊,宛若在茫茫大海的浪尖上飘摇的小舢板船,升起的不仅是月牙儿般的诗意,还会联想到飘洋过海下南洋时的滔天骇浪。需要怎样的不折不挠的毅力,才能衣锦还乡。

闽南人崇尚红色,相信爱拼才会赢。 红砖、红瓦、红墙,传递出一种喜庆、祥和的气息。不仅墙砖和瓦片,室内地砖也是相同的红色。他们与高大的红木棉、凤凰花一道,给人以热情似火、奔放不羁的印象。

闽南的红砖,奇特处在于:雨水越侵袭,砖色越鲜红。当年在厦大求学,住丰庭一号楼。木楼板,上辅红砖,封以白灰。每周用水冲洗地板,不漏水,且越洗越红,会呼吸的红。

德典厝的年轻女主人是广西人,嫁过来才五年,能说一口流利的闽南语。听女子讲闽南语是种享受。那圆润的声音,彩豆似地甩出、上扬,有黄鹂儿的婉转。寮、厝、水车堵、红砖錾……外地人在闽南语面前,一句也听不懂,只觉得莺歌燕舞。

与古厝外墙明艳亮丽的红砖相比,古厝的内房全是木结构隔间。耀眼的光线,一下子沉静下来。时间令木质暗沉,也使心灵安稳。

大厝后面是菜地,不见锄菜、汲水人,一只猫在石槛上跳一下,转眼不见。

卡尔维诺说,每到一个地方,旅行者就会发现一段自己未曾经历的过去:已经不复存在的故我和曾经拥有的事物的陌生感,在你所陌生的不属于你的异地等着你。

不过,在蔡氏古民居,我没有遇见卡尔维诺所言的与过往重叠的陌生感,也许是因为它与我的过往太不相同。我只感觉这里的色彩,蓝天红屋艳丽妖娆。还有,猛烈的海风,如一场往事,突然吹乱了我的长发。

土: 婺源篁岭

篁岭,一座挂在半壁山崖上的古镇,以晒秋闻名。那一匾匾晒在阳光下的,是秋的收获,也是篁岭人对土地的敬意。

走进篁岭,最先迎接我们的,是墙上的斜晖,一道道影子仿若一个个纪元。我爬山涉水,踩着光阴裁缝的线索而来。

每去一个陌生的古村镇,都像小媳妇回娘家,兴起就走,浑身渗透着奔赴、倾诉、欢笑、放松的热劲。去城市则不同,我得精心装备,简练的发言稿、典雅大牌的衣裳、含蓄亲和的目光。如一场场的远征。

此刻身处古村,觉得那些征程,不过是眼前的马头墙和望兽,既不防火,也镇不了妖,空有一副威严的气势。

越来越喜欢乡间的行走。执迷于不经意间的小小触动。看山民将劈开的柴木,随意地堆放在墙跟。阳光柔软地趴在上面,一副地老天荒的架势。屋后柿子树长得渐渐高过了老屋。喜庆的柿子装饰了三代人的时间,也关照过越冬喜鹊的年成。

门前一隅,三两畦青菜、香葱,不为每天的一饭一蔬,只是闲日里时间与空间的随意勾兑,顺手便种下了。门前一棵石榴树,头发梳了祖母的模样。不知是谁,年年把新桃换旧符。留守的父母,还是赶年归来的游子?

曾经以精算的眼光,丈量过农人晒秋的收获,它们如此微不足道。竹匾上红的辣椒、黄的玉米、绿的菜干,我的手指无意中轻轻筛过,所有与植物生长类似的节律,刹那间在指间跳跃。仿佛触摸到了自己与文字的亲近。不问收获,只与时光纠缠。

画面中这只不起眼的陶瓮,可以横扫当年所有与吃有关的轮廓。晒豆酱、腌酸菜、卤豆腐、酿米酒,还有春节的八仙桌上所有迎客的小茶点:冬米糖、炒米膨、芝麻酥……每一回换装食物,必须将陶瓮洗净,在阳光下日复一日地晒透,赶走陶瓮对上一次食物的味觉记忆。

我在这个下午邂逅的景物,全与光阴有关,包括不肯离枝的柿子、竹匾上的晒秋、黄泥围墙里的一小畦绿意。它们如此明媚,空气中满满地飘着时间流淌的气息。

为什么诗意总在远方,又总要在陌生的土地上欣喜于某个久远记忆的重现。你的目光越过奢华的门楼,感慨于村前低矮的山岗,半坡不起眼的松林,恰如外婆的村口。

下山离开的时候,我顺着夕阳的视线,回望这挂在半壁山崖上的山村,竟然半片人影不见,只有层层叠叠矗立的粉墙黛瓦,隐现于群山的光影背后。古道边千年的香榧、银杏、红豆杉依然,年年把黄叶抖落,随山风跌入山涧,回归大地深处。

                            (文 /舒展 )

王雪芳与她的诗文(兰溪籍女作家群作品系列之八)

网名仁边。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散文和小说见诸省内外报刊杂志。散文《买咸桔的老头》获2017年《中国散文排行榜》,《北京日报》,《中国海洋报》、《中国建材报》《北京精短小说》、《今日文艺报》、《东风文艺》、《中华英才》、《新疆文艺》、《湖南邮电报》、《散文福地》等报刊杂志。《古巷情深》入语文教育网赏析美文,小说《小狗之争》入省内外高中部阅读分析题。小说《搭桥》获《周庄365夜》新故事全国征文比赛入围奖,小说《幸福没有结尾》获农综杯一等奖,小说《红红的垃圾箱》获“卓越杯”65世界环境日征文二等奖。游记《江南古民居》金华游记大赛中获奖等等。出了一本文学作品集《并蒂莲》。

何惠芳作品1——

展读厚重历史,你定会发现,中华五千年风起云涌的历史长河中,不泛星光闪烁,也不泛暗夜无光;不泛波平浪静,也不泛惊涛骇浪,甚或伴有电闪雷鸣、血雨腥风。于是我想,生为华夏儿女,我们有必要铭记历代史学家记载下来的或杰出或重大或闪光或耻辱的历史事件和人物,以便它们(他们)时常鞭策和指引我们前行的方向。转而又想,那些发生在民间僻郊野岭的不被历史认知和记载的所谓“小浪花”,我们又该如何看待呢?

难道仅仅在震惊、感叹、开心、遗憾之余,一笑而过吗?

两年前,在偏僻家乡路上,我就偶然触碰到一朵溅血的“浪花”。如果将它投入浩瀚的历史长河,转眼无隐无踪,根本微不足道。但它却是那样令我震惊,且就此锁住了我的心魂。以致两年后的今天,当我在铺开的稿纸上冷静地写下“失落与回归”作为此文的标题时,我的内心依旧弥漫开一种莫名的哀伤。我甚至想象得出,两百多年前,那曾经发生在无名的小山丘(当年有个村庄)上刀光剑影、尸横遍野的一幕幕。就此留存于脑海,再也挥之不去……

因为路,一个村庄被灭绝;又因为路,一个崭新的乡村在谋求富裕和发展。

历史在这里意外的重叠又荡开,仿佛冥冥中有着什么宿命。

                  失落的村庄

两年前的酷夏傍晚,我和丈夫踱步在乡村的土路上,只为去看一看村委计划拓宽的道路。

此时乡间的道路施工正如火如荼。

阔路现场,六米宽的双车路面基本成型,只是阵雨后,被四轮汽车碾压过,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自从脚下的路被村委纳为通往县城的另一条主干路后,时常驱车来往城乡的夫君很想知道,这条路的路径走向?与现有的另一条车道比,是近还是远?

夫家所属大队有三个自然村,家家盛产水果。每当杨梅挂满枝头的时候,村民们不得不遥望这样一道风景,一辆辆满载客人的轿车远离村庄,似被海洋搁浅的首尾相连的轮船,又似一条条被抛到岸上的鱼,充满了焦灼。眼见“财神”进不来村,村领导急得焦头烂额。另辟一条路已是迫在眉睫。我们在这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着,走不多远,但见路的前方50米处被一座横着的山丘深深切断。应该说,这届村委英明有魄力。于是勤劳的挖掘机执着地挖开了,于是,一地的破碗、碎瓦翻露在天地间,折射着惨淡的微光。直觉告诉我,这里一定有故事。我的目光在残碗和碎瓦上久久凝视,急欲破解这个谜底,周身随之热血沸腾。

充满了好奇和疑惑,村里筑路的后生们仔细翻看宗谱,无其他,只查出先祖曾经在此定居。转而去咨询族中德高望重的老者。终于,一个经数代人口口相传的隐秘而沉痛的故事在残碗和碎瓦的显形中得到证实。

这是怎样的一段历史啊?!

据家谱上记载,二百八十多年前的清雍正庚戌年间,这座当年的小山丘上曾傲立过一个村庄(上梓塘村)。村庄虽小,却有一条宽敞显眼的大道穿村而过,且是山里人外出,山外人进山的必经之路。历史是多么惊人的相似,正像如今的修路,必须穿过山丘(曾经的上梓塘村)一样。令过路人万般无奈的是,这条大道被村两头的各一车门所把持着,关闭着。我仿佛看到程咬金从《隋唐演义》中跳将出来,一声断喝: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程咬金似的霸气凌冽的狂风,不知从何时起,刮得上梓塘村天昏地暗,刮迷了上梓塘村村民们善良朴实的本性,刮乱了原本安稳、恬适的男耕女织的生活,也刮寒了来往路人的心。如此一天天、一年年,族长们沿袭着强悍霸道的山寨逻辑,往来的人没有点“出手”,要想过关万不可能,最可悲的是婚丧嫁娶之类百姓间繁缛的大事,可不是花些钱就放行那么简单,但见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来到此地,出嫁的姑娘无论美丑,必得在此陪村中族长睡觉,蹂躏三天才放回。这是何等的恶劣和羞辱啊!终验证了这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多年后的夜里,一个朝廷队伍(有说太平天国)洗劫了这个山村。杀尽了该村老小。为首的“长官”骑马回走时,路过一个阴沟,马停下不走了。于是长官下马发现,一个单薄瘦弱的小年轻躲在一条阴暗、湿臭的山沟坑洞里瑟瑟发抖,看他憔悴柔弱、面呈病态,为首的心一软,算是给该村留下一个种,说:面黄肌瘦,就给留下这个种吧!料他也发不起。

这段真实的惨案,大体如此。究竟发生在哪一年?其具体的来龙去脉?后做的家谱上未有只言片语。

                    心灵的回归

从此,先人们一场惨绝人寰的大灾难,被刻在那位黄胖(方言,意为面黄肌瘦)太公的骨骼里,连着筋肉伤着心。

从此,咱们的黄胖太公饮悲含辱,坚强的活了下来。他没有选择远离家乡,而是在相距故土数百米的土地上,用自己一双瘦骨嶙峋的手,重建起了家园,繁衍子嗣,在土地上辛勤耕耘。

整整一个村庄的族亲啊!漫漫长夜,直面近在咫尺的故土,我不知道,无尽的思念和悔恨,一次次的痛断肝肠以及痛彻心扉的耻辱是怎样揪扯着他的心。

但我知道他的坚强,自从重新开始自己的生命历程起,他就选择了勇敢地面对,一切从头再来。

佛说:世上本没有无缘无故的因,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果。是生存还是毁灭?类似哈姆雷特似的诘问,无字的黄胖太公似乎没有。他只把如此大的仇恨深埋心底。他认定,勤俭持家,让子孙后代顺利繁衍并平平安安,是族人最大的福祉,也是对先人最好的报答。

如此,老上梓塘村失落了的道义和人心,被黄胖太公重新捡起,安放在那块全新的土地上,赋予了那块泥土崭新的灵魂。

如今又一个百年过去,后世子孙勤恳劳作,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没有一个为非作歹、胡作非为,子孙发迹到数百人的村庄,黄胖太公应该欣慰了,他该含笑九泉了。他对得起死去的村庄和所有死去的族人。

写到这里,我释然了,从此哀伤不在。

我想,黄胖太公的后裔们也一定和我一样释然了吧!

夫君村庄与他村庄,距离不过千米,两村互相通婚,该村的人几乎都是我村亲戚。我村善良的乡亲把自家姐妹许配给他和他的后人,重建起了家园并得已发扬光大。这段凄惨的历史,如果不是因为瓦铄的重现,嫁进来的我辈外姓媳妇可能永远不会知道……

行文至此,我对先祖黄胖太公由不理解到倍感钦佩。是的,人最需要的是爱和包容。或许,让后辈们不知道那段耻辱的往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我最想做的是走到他的墓前,对他深深的鞠上一躬。

                              (文 / 何惠芳)

简介:王雪芳,笔名瑞雪,祖籍浙江兰溪,曾任《今日文摘》杂志社总编辑,现为职业画家和作家。她的散文相继发表在《读者》、《爱情婚姻家庭》、《分忧》等多家报刊杂志,并成功出版散文集《一树一树桃花开》。在美术方面,她的多幅油画作品获奖:作品《宁静的夏天》获得2005年广州美术学院优秀毕业创作奖;作品《长夜》获得广州市文化局“纪念改革开放三十周年——2008年广州市群众美术、书法、摄影作品”创作奖;作品《岭南初夏》获2009年广州市美术书法摄影展优秀奖,作品《宁静的夏日》还入选中国青年美术与设计艺术年

王雪芳近照。采自网络 王雪芳近照。采自网络

作品1——

伽 蓝

(1)

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的眼神始终清澈

如初生的婴儿

而我

已经老了

(2)

有些人注定是要相遇的

哪怕

一个在天涯一个在海角

一个风华正茂一个尚在褓襁

一个春风得意一个羞涩年华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青青子衿,迷离芬芳

红尘岁月,信马由缰

(3)

我希望我们的房子面朝太阳

拉开窗帘

温暖就会直面扑来

我希望醒来就能听到鸟儿的欢唱

农人悠闲的吆喝

我希望看到绿色的草木

和白色的云

我希望呆在人少的乡下

或者荒凉的沙漠

我希望自己种植蔬菜

为你洗衣做饭

我愿意在世人眼里的贫穷与无知

简单与真诚

我愿意和你

牵手走在开满紫色小稚菊的林荫

直到尽头

我愿意和你拥抱在陡峭的山崖

直到老去

(4)

你说,我们会有一个小小的家园

你、我和孩子

幸福地生活着

你说

无论孩子像谁

都会又聪明又漂亮

你说

家里会有一个大大的画室

我画画你听音乐

孩子和小狗在一边玩耍

你说

你走过了许多的路

看过了许多的风景

设计了许多的人生道路

可是结果全是我

(5)

爱过你之后

还能爱谁

遇见你之后

还能遇见谁

当彼此渐行渐远

以为你会快乐

可是你问

快乐是什么

关山月冷

秦岭梦断

江湖路远

伽蓝寂寥

诗人说,这是十月

所有的过往都曾经美好

所有的付出都开始收获

而我们的十月在哪里

我们的将来在哪里

(6)

风往北飘,云往南移

我的祝福,于你是伤害

你说

是我亲手把爱抛弃

是我宁愿独自流泪

是我永远也不愿明白你的情深

是我把流言蜚语看的太重

是我把自己打入无间地狱

永世不愿超生

可是为什么

你也会在这里呢

可是为什么

我们会在这里相遇呢

可是为什么

你就是不听我的话

让我独自承担世间的所有呢

可是为什么

你就是不愿接受

我用这一切换取给你的幸福呢

(7)

你说

你就是我的幸福

除了你

我不知道所谓的幸福

是什么

(8)

从此后我知道

之前的草木葱茏万般红紫

全是虚无

是你

在我面前设置了一道太高的障碍

在这之后

我不知道谁能逾越

(9)

我愿意相信一切鬼神

因为我相信你的存在

我愿意相信一切虚无

因为我相信生命的轮回

我愿意相信所谓的幸福

因为我相信

我们总有一天会在一起

(10)

多年以后

当我明白

你就是我爱的人

我忽然无声地哭了

因为你的爱

我将在时光中永远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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